文/潘前芝

德军空袭后的伦敦金融城

在年夏，德军占领法国后不久，曾制定过一份对英国进行登陆、代号“海狮”的作战计划。由于种种原因，这一计划并没有最终实施，但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英国人心理形成巨大压力，深刻地影响了其后英国军事战略选择和兵力部署。

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实现了希特勒制定“海狮计划”的初衷。

希特勒忌惮英国

希特勒对英国一直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他在《我的奋斗》一书中认为“打败英国是十分困难的”。在对法战争期间，他继续提到了他“对大英帝国的敬仰，阐述了该国存在的必要性，以及它为世界带来的辉煌文明”。

他对随同的参谋军官说，英国人属于世界稳定的必需要素。这一点，从另一方面也可以印证。据邓尼茨回忆，年6月他向希特勒表示担心会同英国发生战争时，希特勒的答复是他将设法绝不同英国发生战争，因为这将意味着“德国的完蛋”。

即使德军已经把英法部队团团包围在敦刻尔克时，希特勒却莫名其妙地下令德军停止进攻，让数十万英法军人以最小的代价撤到英国本土。

希特勒为什么如此推崇甚至忌惮英国人，笔者揣测，他的忌惮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不愿招惹英国强大的军事力量。然而，德军在欧洲战场的前进速度却给了希特勒勇气和信心。

从年9月3日入侵波兰开始，德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占领波兰、丹麦、挪威、比利时等，连英国最强大的盟友法国也在短时间内向德军举起了白旗。

这些被占领国家的机场、港口理所当然地成为德国人的港口。通过这些机场，德国的海军可以直接出大西洋，而不用像原来那样通过其境内基尔运河先到北海再进入大西洋；德国空军利用被占国的机场，起飞就可以直接面对英伦三岛。

德军从原来被英国及其盟友压缩在西北欧一角一举变为对大不列颠岛形成弧形反包围。这种摧枯拉朽的胜利，让希特勒及其德军统帅部产生了德军在欧洲是不可战胜的错觉。他和他的手下智囊鼓起勇气，提出对英国登陆作战的计划。

“海狮计划”出炉

年6月30日，德国最高统帅部国防军参谋总长约德尔给希特勒递交了一份报告，主张只有到“需要对军事经济已陷于瘫痪并再也无力进行空战的英国进行致命打击时”才应实施登陆。

这份报告对希特勒产生重要影响，或者说，与希特勒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7月16日，希特勒签署第号指令：准备对英国实施登陆作战，代号“海狮”。

主要内容是陆军负责登陆；海军提供航渡船只并建立没有水雷的航道；而空军的任务，是破坏英国空军的作战能力，使其不能对德军横渡海峡造成严重威胁，并要求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8月中旬前完成。

该指令当时为绝密文件，只传达到军官层面。然而从训令的内容看，这份计划不仅在语气上模棱两可，在技术上也面临着诸多困难。

在开头的导语部分，希特勒指出：“鉴于英国不顾自己军事上的绝望处境，仍然毫无准备妥协的表示，我已决定准备对英国实施登陆作战，如有必要，即付诸实施。这一作战行动的目的是，消除英国本土作为继续对德作战的基地，如有必要，就全部占领之。”两个“如有必要”，已经充分暴露了希特勒并不坚决的态度。

再者，从技术上看，希特勒对登陆作战所面临的诸多困难缺乏足够深入的研究和准备。德国陆军没有实施两栖战役的经验，甚至从来没有训练过类似的作战方法。

海军则缺乏相应吨位且航渡性能良好的登陆舰艇船只，在比利时和法国港口也很难找到类似的船只，从德国本土拉过来的驳船必须在风力不超过三级的时候才能用于海上运输。在风高浪急的英吉利海峡，用这样的船航渡无异于自杀。

所以，计划一开始就遭到各方争议。总参谋长弗朗茨哈尔德和陆军的意见是“以宽阔战线渡过一条河的形式”越过英吉利海峡，第一梯队出动13个师在英国的拉姆斯盖特和莱姆里吉斯之间长达英里的海域展开全面进攻，另有12个师随后跟进。

而海军司令雷德尔则提出德国海军只能保证相对更窄的战线，从福克斯到伊斯特本。大家唯一取得一致的地方，就是发起任何入侵行动前，在英格兰南部地区必须获得完全的制空权。

尽管内心质疑，准备工作还是照常进行。陆军开始组织拟参加第一批登陆的各兵团进行登陆作战训练。海军则到处找船，在做了大量的工作后，终于调集了总排水量为70万吨的艘运输船，另有艘驳船、艘拖船和艘汽艇。

这些船只分散在德国、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的所有出发港口，并增加了登陆所需的特种装备。就连一直忙于外交和间谍事务的舒伦堡也被叫回柏林，负责编制一种类似于口袋书的小册子，以供进攻英国的部队及行政单位随军行动参考用。

在这本小册子上，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英国重要政治、行政级经济机构概况，英国社会重要人物，并列举占领英国外交、军事、内政单位以及所有情报机关、特殊工作部门后应采取的必要措施，共印了册。

而德国空军，则打响了入侵英国的第一枪。

空袭大不列颠

年8月1日，希特勒发布作战指令：对英国进行空中和海上战争，要求德国航空兵部队以其所有的力量尽快打垮英国空军，攻击目标首先是敌航空兵部队及其地面设施和后勤设施，其次是敌航空军备工业，包括生产高射兵器的工业。

德军轰炸机在伦敦工业区上空准备轰炸

对英空战由戈林指挥，总共抽调了三个航空队，集中了共计架轰炸机和架战斗机。而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总共不到架。面对如此实力悬殊，戈林对手下吹嘘，说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英国皇家空军。然而，他很快就为他的盲目乐观付出了代价。

首先，戈林对不列颠群岛变幻莫测的天气缺少准备。两个航空队首次实施大规模空袭就因英国西南海岸突然大雾弥漫被迫返航，随后大雾天气再次阻止了他们前往轰炸伦敦军用机场和重要军事目标的行为，所有轰炸机全部带弹返回。

最后，德军不得不放弃两个航空队同时进行联合作战的计划，转而让每个航空队自己根据天气条件独立执行各自任务。第2航空队基本上在英国东部海岸和伦敦周围地区上空行动。第3航空队则在英国其他领土上空活动。

9月15日，德国先派出架轰炸机和架战斗机空袭伦敦。当天下午，德军又派来了架飞机在伦敦上空投下了吨高爆弹和吨燃烧弹。

大量炸弹落在伦敦西区、唐宁街、白金汉宫、下议院所在地等，被炸毁的仓库里的汽油、糖和朗姆酒燃烧起来，照亮了泰晤士河的河面。

一位当时参与救援的将领在日记中写道：“在伦敦的防空救护队和民事委员会总部大楼上几乎看不到一片完整的窗户玻璃。”这次轰炸造成名英国平民丧生，50人重伤。

德国人的空袭激发了英国军民抵抗的决心和意志。在《伦敦公报》上记载了英国皇家空军上尉尼克尔森的英勇行为：“年8月16日，在南安普顿附近和敌机的交战中，皇家空军尼克尔森驾驶的战机被四发炮弹击中……正当他因为座舱起火而准备放弃战机时，一家敌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于是他开始攻击并成功击落了对方，可这时，由于他一直处于燃烧着的飞机里，他的手、脸、脖子和腿部都已经被严重烧伤。”

英国皇家空军的顽强抵抗，加上英国先进的雷达技术帮助，德国空军的空袭尽管给英国人造成了巨大灾难，但双方战机的损失却一直保持在2:1的比例。

到10月底，德国损失了1多架飞机，而英国只损失架。更为重要的是，英国人是本土作战，英国皇家空军被击落后获救的飞行员可以在同一天再次出现在空战中，而受伤的德国飞行员则摆脱不了被俘的命运。所以，不列颠空战消耗了德国空军很大一部分精锐兵力。

日益减少的德军航空兵兵团尽管可以恢复到原有数量，但由于损失了大量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有实力，更加无法压倒英国皇家空军，入侵英国的计划先是推迟到9月15日，接着又推迟到9月21日，不久由于秋冬季海峡风浪大，远非莱茵河的平底船和驳船所能抗衡，登陆计划被无限期推延了。

英国人的反应

对希特勒的入侵计划，丘吉尔早有耳闻。早在年6月底，有人报告说德军的作战计划可能把英吉利海峡包括在内，他立即要求调查。

丘吉尔视察被空袭后的伦敦

6月27日，丘吉尔在给他的军事顾问伊斯梅将军的信中写道：很难相信敌人能把大规模的运输舰队开到海峡各港口而不为我们所觉察，或者，用某些布置水雷的方法能阻止我们的扫雷艇为我海军半途截击敌运输舰队扫清一条航道。

同时，丘吉尔也指出：跨越海峡入侵的可能性在当时虽然不大，但无论如何我们仍须对这种可能性作缜密的研究。他认为一定要使军队了解他们所担负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尤其是，不应在遭受威胁的海岸分散部署固定的兵员浪费力量，或者不适当地在整个海岸线上布置重兵，从而耗尽国家的资源。

7月19日，希特勒在国会发表演讲，声称“看不出有继续与（英国）继续打下去的任何理由。”德国的宣传机构也通过媒体鼓吹，英国人已经输了这场战争。

这些言论多少在英国政府内部或在一般公众中产生了影响。尽管英国空军利用空中侦察，并没有发现波罗的海或莱茵河或斯凯尔特河各港口有船舶大量集中的迹象，同时，也的确没有发现运输舰只或装有发动机的驳船从多佛尔海峡向英吉利海峡移动的情形。

但是，丘吉尔在回忆录中写道：“为抵抗侵略而进行准备是我们每一个人最主要的任务，我们的军事当局和本土部队司令部都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个问题”。

丘吉尔认为，虽然最严重的攻击可能发生在北部，然而由于伦孰的头等重要地位和这一带海面十分狭窄，所以南部应该成为必须采取最高戒备措施的地区。

在英国军方认真准备的同时，大量流亡在英国的犹太人和其他欧洲大陆的人员也不希望英国被德国人登陆、占领。这些人中的一员迈克尔霍华德回忆说：“我在家里房子四周到处搜寻，希望能找到几根金属丝，然后将骑摩托车的德军勒死……”

当然，从另一方面讲，按照安德鲁罗伯茨的分析，如果希特勒把入侵威胁作为心理战的最好手段，通过心理战对英国人的心理产生强烈影响，把英军重兵牵制在不列颠群岛上，那么在这一点上，希特勒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